letter: 1990

3002 吕澎 1990-01-06 毛旭辉→吕澎 创建于2009/11/19 校程:0

吕兄:好!

今年最好的最早的信息便是你的书(也是咱们的书)已快顺利完成。可想老兄近来够累的!但愿一切都顺利进行,我们渴望见到书的这一天,到时要好好的喝一杯,如果大局顺利的话,书的首发式有个展览也不赖!

今日寄来所需幻灯片两张《大卫和维纳斯》、《圭山组画之一·红土路》,具体的日期、材料、尺寸我附在幻灯片上。这的确是很有对比的两类作品,也很难使人相信这是出自一个人之手。但事实的确如此,事实上我们就如此分裂和“多元”,多元性是这样地体现在一个人身上,我常常几乎就是这样的,过去为此有点莫名其妙,现在觉得只有那么正常了。我们身上的那种灵魂,正常的就是一会在天堂一会在地狱里吗?!我大概从82年开始到87年都在画两类不同性质的作品,而且都是那么真诚地在搞,都出自“内在需要”。 从88年开始变得单一了,除了“人体”就是“家长”系列,但骨子里常常有画“圭山”的冲动,但目前已被“残酷地”抑止了,因为这需要更多的精力,而我现在的精力是乎只能赴在“家长”上,因为“家长”是压倒一切的!

至于你写到的我,我想这是咱们的又一次“对话”,这样的对话还将持继下去。另外我实在不知道在别人眼里我是个什么东西?所以我想你怎么写,对我自己来说都是有意思,并且有意义的。

去年的最后一天,有两个外国小伙子,一个德国人,一个美国人,来找我看画。他们是旅游到乌鲁木齐在那里买到西南大展“画家”那本画册(我不知道,新疆怎么也卖起“西南大展”[ ]的画册),然后对我的“思想”和画表现出极大兴趣。我给他们看了许多原作,他们看得非常执着非常认真,按他们的话,看得“神魂颠倒”、“内心翻滚”。谈了许多东西,过了几天他们又跑来,商议他们想为这些画出版画册,谈来谈去,他们才知道在中国不是随意就可以印一本画册的,有许多麻烦,但他们表示不放弃这个“好主意”,他们想挂个长途给德国的父亲商量此事。过几天再来继续深入。

我们不知道外国人投资为中国人在中国印本画册需要多少钱,而且印刷厂能否接受这样的事?!你知道一些吗?

元旦几个朋友到海埂晒了一天太阳,晚上啤酒,应该说比较愉快!

元旦春节期间广告事务较多,但“家长”还在继续,只是愈来愈感到这是个大东西,需要表现的方面很多,关键有一种无休止的兴趣,可以从很多方面去接近它,最近自己比较满意的是一张黄色调子的“家长”,但我没有时间拍片子。

老兄要注意身体!我想90年代有许多事可以做,这就是希望,也是快乐!!问全家好!

顺祝安好!

写作顺利!!

大毛 1990.1.6

又:前几天给刚儿写信谈到有机会的话是否搞个“西南艺术的悲剧意识”之类的研讨会,因为很久以来,北方与西南的作品都没有找到根本的区别,含糊不清,我大致认为西南艺术中那种以存在和非理性为基础的悲剧意识比北方以理性为基础的所谓崇高,有着更深更具说服力的东西。西南绘画很久以来被含糊地称为什么“自然意识”,其实考察了他们的绘画“自然意识”是很难说清楚的,我不知道你是如何看的?我只希望真有这样的研讨会,应是由你来主持!

3003 吕澎 1990-02-15 毛旭辉→吕澎 创建于2009/11/19 校程:0

吕兄:近好!

与你相比,我是一个原地打转的东西。你是在靠精神完成了许多事情,我还是从小潘那里知道你又走了一趟北京,然后又将走哪里等等之类……

看到一本书(有关大伙的书)在逐渐完形,从蛋壳里蹦出来,一直有一种兴奋感,同时也为它的诞生而祈祷!(不是一件容易简单的事)我想为它干杯的日子也不远了!

近来状态有些平静,节日过得人很松散,你不得不受到干扰,当爆竹就在你的窗玻璃那里开花……冬去春来,尽管人的生理上有些亢奋,但脑袋里是空空的,一切反而有种疲倦的感觉。“家长”已不是去年底那样画得冲突刺激,最近画的“家长”,都是些心平气和的偶像了,我想我是不是该停停笔了。

去年的这个时候,正在北京卷入“大展”[ 指1989年2月5日于中国美术馆开幕的“中国现代艺术展”。]中,没有觉得将会发生那么多的事情,人的喜怒哀乐被推上了“断头台”,激情把我们推进新的艺术状态中。可现在这个年初,总有一种茫然之感,当人心平气和地去搞艺术时,是多么无聊的一件事,没有激情,我什么也不能做,首先没有兴趣,然后理性将人带入的是一个多么具体的世界。

这里没有什么信息,也不知别人都在干什么,也许都是理所当然的那些事情,也许也不是。

  • A、“画家”是在红太阳升起那个韶山开会吗?!有关什么呢?!
  • B、老外想出画册之事,大概也是出于一种冲动,一具体都可能泡汤(不过
    现在还说不定)。
  • C、小何[ 指何彦,潘德海的女朋友。]一直没有回来,听小潘说快了,大概就最近几天内,我也不知道她是如何与你说的,说什么?
  • D、我最感兴趣的是你打算来一趟昆明,说实话,我很盼望有个人来聊聊可能是因为我自己常常走不出去的缘故,我希望你定下来。昆明的春天风大,但阳光充足,色彩艳丽,人心蠢蠢欲动。
  • E、另一方面,我很想知道涉及的是哪些艺术问题,哪些东西被提出来了……我一点也不知道。

我不能确切的知道,刚儿夫妇是否在成都,带我问声好!

打住!春天好!

大毛 1990年2月15日

3003-2 吕澎 1990-03-20 毛旭辉→吕澎 创建于2009/11/19 校程:0

大毛:问好!

我终于定下24号出发去重庆、武汉,最后于4月1日到长沙,估计在长沙呆到4月中旬,然后迅速跑一趟杭州、南京、北京。回到成都后,开始编写上次说的那个个人画册了。这套书一共40本,你与小潘[ 指潘德海。]都被选入。请你问一问小潘,他那一本希望谁写,早一点定下来。

这套书由台湾出版,明年同时推出。

此外,“艺术史”一书也很可能出海外版。所以,我的工作分量就重了。无论如何,工作在进行,正如你们不断在画画一样。

湖南的会是5月份开,在韶山。我4月1—15日在长沙,有什么事可以来信联系。410011,长沙市人民路61号,湖南美术出版社,李路明转。

我们相聚的时间也许是韶山5月,也许是我去昆明。

如果小潘那一本他仍需我写的话,请他说一声,以便我安排时间。

总之,我这个人已经四分五裂了。好在精力能持续,但估计死得早。

至此

问小潘好。

吕澎 1990年3月20日

3004 吕澎 1990-04-04 毛旭辉→吕澎 创建于2009/11/19 校程:0

吕兄:好!

每次来信,都得知你的新动向,你无疑是要早死的,我和小津都同意这个看法。
收到你的信我们便去了成都,去交画。在蓉看见了你的夫人和女儿,小女儿长高了许多,很乖。这次成都不少人马都聚在刚儿处,还见到了邹夫人,办完事我们就回来了。在成都大家都关心五月的韶山会议是否能举行?我想这就是大家见面的日子,同时也能讨论一些问题。

你的信我已转交给小潘看了,我没有听见他有什么想法?他也许会给你去信的。
我想你的书(尽管是一家之言),毫无疑问给中国的现代艺术一个有力的推动,有利于形成一个艺术发展的气氛,这非常重要,我想任何一件事都难免尽善尽美,关键是大的气氛对劲,而且我想你也不是那种坐在房子里周密计划写书和过日子的人。而我想你的书,写了的和将要写的无疑有这种“动荡”的特点,这难免引起非议,但非议有什么不好呢?!

我上个月底将一批作品幻灯片寄给了老邹[ 老邹,指邹建平(1955— ),出生于湖南新化,毕业于湖南师范大学中文系,修业于广州美术学院油画系,湖南美术出版社副社长,湖南美术家协会副主席。20世纪80年代主编《画家》杂志。],还包括简历和一些基本想法,我不知道他是否全收到了,因没有他的回信。我想你正好在湖南,我在信中问过老邹是否为我动动笔,如果不能如愿,你是否能为我写点什么呢?为了这些作品。

从老邹夫人那里知道他们的日子并不好过,我不知道这种事何时能有个结束。
总之向路明问好!向老邹及夫人问好!向你问好!

大毛 1990年4月4

3004-2 吕澎 1990-04-10 吕澎→毛旭辉 创建于2009/11/19 校程:0

大毛:问好!

收到了你的来信。我与易丹在这里整理稿子,估计很快就完了。易丹因家里有事,先回成都,我则再呆几天,把工作弄完(估计在20号以前)。然后去杭州张培力处,南京《江苏画刊》,武昌舒群处,回成都。《中国现代艺术史》是湖南的重点书,所以从主编到李路明(他是责任编辑)很重视,并力图尽快出版,据目前估计在没有什么意外情况下,输的出版是10月份,所以老邹我们商量了一下,韶山会议就定在10月份开,这样也可以在韶山搞书的首发式,更有意义。李路明已看完稿子,很激动。我想,书出版之后,肯定是会引起普遍反应的。

老邹拟在《画家》隆重推出毛旭辉。文章即“艺术史”中“毛旭辉”部分,全是艺术问题。你的近期作品已赢得了高名潞、李路明、邹建平等人的高度赞扬,认为很不错。我想,这是你的努力的必然结果。只要听凭艺术精神的召唤,你的艺术还会推进的。

“艺术史”完后,我们在湖南正商量一件工作:推动新的艺术的发展,这项工作将以文章“新风格主义宣言”形式在《江苏画刊》展开,出版作品。这个关于“新风格”“新形象”的工作核心是强调艺术家的独创性,并且丝毫不放弃内在的艺术精神和冲动,因而不是形式主义的东西。也就是说,’85思潮的战略性的成果应通过创造性的艺术加以巩固,而不是再回到农民起义的状况中去。我不知道你最近在想什么,所以,很想与你交流一番。我们都认为今后的十年是淘汰和创造的十年,艺术家和批评家均会在两者中找到其中的一个位置,而我相信,大毛是想在“创造”中寻找位置的。也许在几年后,我们要写一本风格的历史。而不是历史的历史。

我不善写信,见面再说吧。

问小津好。

至此

吕澎 1990.4.10

我何时去昆明,会给你提前通知。

3005 吕澎 1990-06-14 毛旭辉→吕澎 创建于2009/11/19 校程:0

吕兄:好!

来信收到,读后很振奋。我想近年来你走南闯北,不少的人和事,以致对将来有一种宏观的把握……我最近整日掉进“世界杯”中,每场都不放过,所得到的感受与作画一样,意志和激情……很过瘾!当然今年在继续“家长”这个“问题”,花去精力很多的是一个三联画作品。由于房间小了一点,搞三联画有所困难,其它的有一组“家长”肖像……总之我感觉路很宽,只是精力和财力跟不上,而我只是想画得厚重一点,再厚重点,油画是有它很强的物质性,这是表达我精神强度的特性……我比去年画得更慢了,去年靠激情和愤怒…今年靠什么呢?也许加上老兄所说的“意志的基础”吧!!

绘画的伟大传统,应该在今日中国得到高扬,它应该汇集成一个真正的潮流,这样才能打败那些不伦不类的货色,才能划清艺术和非艺术的界限,伟大和平庸的界限。我不知道是否会有一个绘画上的“新浪潮”在中国崛起,我想这要取决有多少艺术家真正在世纪末体验和洞察到那种死亡和诞生之间的种种忧虑、绝望、激情、不安,和中国人那种巨大的孤独。我在看“世界杯”开幕式的盛况之时,深深地感到中国人是多么的孤独,中国辉煌历史加重了近百年来沉重的苦难,中国每走一步都付出巨大的代价,都加深了这种孤独的状态。马尔克斯[ 马尔克斯(Gabriel José de la Concordia García Márquez,1927-2014),是哥伦比亚作家、记者和社会活动家,拉丁美洲魔幻现实主义文学的代表人物,20世纪最有影响力的作家之一,1982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代表作有《百年孤独》(1967年)《霍乱时期的爱情》(1985年)。

在诉说美洲大陆的孤独时,美洲已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全世界都听到了他的声音。而中国的孤独谁来诉说呢?!有谁在听?!

这些问题谈多了,心情不好!!

衷心祝“登记”顺利过关!!

家人夏安!!早日来昆避暑!!

大毛 1990.6.14

3005-2 吕澎 1990-06-10 吕澎→毛旭辉 创建于2009/11/19 校程:0

大毛:问好!

我5.1前回到成都,休息了一个月,并把我的书房弄出来了,你下次来成都一定会加以赞赏的。原计划是5月底或6月初去昆明,但单位党员进行重新登记的学习,你知道这是一件“严肃的”事情。我们要学习到7月初,倘完,我拟7月初去昆明。
还有人在清理“1988’ 西南艺术”的一些事,找我的麻烦。

据我了解情况,全国美术界有复苏迹象,各地都在继续进行美术革命,我认为这是一个淘汰的时代,在从1989年起到以后一段时间内,有大量的艺术家会被淘汰掉,也就是说,在今后的艺术史书中不会再写到他们了。对今后艺术家的要求不仅仅是前卫造反,而是创造性的贡献。

我在《江苏画刊》7、8期发了两篇文章,尤其是后一篇,特别谈到了这一看法。我在2000年完成一部《中国现代艺术史:1989—1999》就下课,那时,世界是青年人的了。我这几天先把周春芽的画册弄完。在去昆明之前,我在拟一本叫《中国十年现代艺术精品·100》画册的目录,拟收你3幅。这是一本既从历史主义又从风格主义的角度选择对象的书,对每幅作品均要做学术分析。然后就是你的那本画册,之后有王广义的,可能我今年的活动就只有这些,同时也许再写几篇短文章。

我机会一直处在学术的兴奋状态之中,也许我想这就是我们这一代人创造性工作的时期,因此要抓紧,其实,我最近主要在调养,只是思考一直未中断。我想我会活得很长的。

至于我们大家所希望的激动时刻肯定是会到来的,只是我觉得我们应看得更远,因为不同时代有不同时代的问题,艺术家永远是跟问题打交道,至少20世纪是如此。

我已注意到,时代在发生变化,并在发生重大的变化,这种变化在我们每个人的心中会起到颠覆性的作用,不是脱离时代的本质就是成为新时代的主人。我们处在一个转折点上,剩下来是需要意志的时候。好,至此。

问小津好。

吕澎 1990.6.10

3005-3 吕澎 1990-06-25 吕澎→毛旭辉 创建于2009/11/19 校程:0

大毛:问好!

来信收到。我把党员登记的关一过,就动身去昆明。

在此之前,如果你有时间,可把所有作品进行一次系统整理,好的作品如有反转或底片更好。按照时间顺序,注明材料、尺寸、收藏等。

我们会后拟出的画册是16开本,64页。其中有20页满版作品(一页一幅),其实就是拼版和文字,图片有彩色也有黑白。所以,20幅彩色满版肯定是最理想的作品。其它还拟40幅左右,我想,黑白占30左右,彩色占10左右。

关于艺术问题,我想到了昆明再说吧。

届时我会去电报。

舒群拟在7月中旬来成都找我,如我收到了他的具体时间通知,我会在他之前或在他之后去昆明。总之,7月份去昆明。

问小津好。

吕澎 1990.6.25

3006 吕澎 1990-09-03 毛旭辉→吕澎 创建于2009/11/19 校程:0

吕澎兄:你好!

折腾数日,终于将这些片子弄出来了(很累)。这次寄上27幅反转片和一本复印册……剩下的够你折腾的。

前几日,老邹将《画家》[ 《画家》杂志创刊1986年11月,湖南美术出版社编辑出版,1991年底停刊,共出版16期。信中指的是《画家》1990年8月出版的总13期。]我的那一部分作品和文章,打样寄了来,应该说够“隆重的”,文章也很不错。但非常遗憾的是,老邹将《马拉之死》这幅重要的作品和一幅《深夜走廊的楼梯》[ 《深夜走廊的楼梯》,120×90cm,布面油画,1990年。]排版排倒了,我立即去了信。不知道还有否补救的可能,但感觉他去北京办画展去了。

你和易丹的文章,应该说抓住了一些主要的方面。那种论述方式我也很喜欢,我想我对下一本书充满希望。我只是想提早告知一声,作品的排版一定要把好关,将作品弄倒那是扫兴的事情。

不多啰嗦,最近杂七杂八的事,没画什么画,看来得安静下来“作画”。

收到后复信,免得挂念!

祝顺利!

大毛 1990.9.3

3006-2 吕澎 1990-08-15 吕澎→毛旭辉 创建于2009/11/19 校程:0

大毛:问好!

回到成都二天,说不出来的杂事,紧接着拟于18日又启程长沙、武汉等地。虽然奔波看上去轻松,但有一种自杀的忧郁感。

回家后,我将你的材料集中,包括一些信件,才回想起,我们忘记还有一份材料的复印了,所以,下次你寄片子时千万不要忘了,我收到材料就开始动手了。(9月初回到成都)《艺术·市场》已通电话,准备开干,并很有可能与台湾联办,并同时组织展览。

火车上读了《荒原狼》《彼得卡门青》,印象深的是《荒原狼》,以后有机会再商榷。

至此

小津:你好!

吕澎 1990.8.15

3006-2 吕澎 1990-08-27 吕澎→毛旭辉 创建于2009/11/19 校程:0

大毛:问好!

我19号到武汉,看到了王广义、任戬等人,他们的状态很好,并弄了一些好作品。

23号我到了长沙,看到你的作品校样,你也许已看到。文字有些删减,大展以后的情况因篇幅有限也未用上,不过也能说明你前几年的一些情况。当然,以后个人画册就能完善许多了。

《艺术市场》[ 指杂志《艺术·市场》,吕澎担任执行主编,以书代刊,1990年底出版第一辑,1993年停刊。]准备开办,我今日去北京组稿,估计9月5号返回成都,我拟在明年中的某一期将你作为封面人物并推出,所以,请你也拍几张自己肖像的反转片,最好是头像,身体部分不要太多。当然,可以多拍几张,我便于选择。

好,不多说了,坚持就是胜利!操作就是一切!

至此

吕澎 1990.8.27

3006-3 吕澎 1990-09-13 吕澎→毛旭辉 创建于2009/11/19 校程:0

大毛:问好!

我9月8号从北京回到成都,几天来主要是一些无名的杂事,此外还继续与单位的腐朽势力做斗争,现在杂事的处理告一段落,准备着手写作了。

在此段时间,我将完成你和王广义的书,并把这两本书作为我为后10年的中国艺术发展中的一个重要部分,当我在1999年写完若干个艺术家的书时,也许这一套丛书就成了中国90年代艺术史的基本线索了。

我在今天做事远比以前有计划和战略考虑了,这主要应归于89年6月4日,因为从此我把眼光放在了中国而不是西方。

你寄来的东西均收到了,资料齐备,写作会很顺利。此外,在我来通知你书已发稿时,你如有新的作品也请及时寄来,以便使书完整。

湖北之行使我看到了中国仍然有少数优秀艺术家在干革命,王广义、任戬的状态很好,并也弄出了一些好作品,他俩很可能仍然是90年代的重要艺术家,不会掉队。我们已经走上了艺术的刑场,退路是没有的了。

邹建平仍想留在中国干革命,即便出过是暂时的。大家意识到:干革命是我们唯一能做的有意义的事。所以,大毛,坚持就是胜利!

坚持,忍耐,不停息,这对于我们就够了。否则我们就等于死去。

好,暂时搁笔。我出了一本书!过几天寄去。

问小津好!

吕澎 1990.09.13

3007 吕澎 1990-10-07 毛旭辉→吕澎 创建于2009/11/19 校程:0

吕澎兄:你好!

…………

……要把话讲出来,把心里话完全地坦白出来。但是艺术家必须说的东西,并不像个人主义的艺术理论要我们相信的,是他自己的私人秘密。作为社会的代言人,艺术家必须讲出的秘密,是属于那个社会的。社会所以需要艺术家,是因为没有哪个社会完全了解自己的内心,并且社会由于没有对自己内心的这种认识,他就会在这一点上欺骗自己,而对于这一点的无知就意味着死亡。对于来自那种愚昧无知的不幸,作为预言家的诗人没有提出任何药物,因为他已经给出药物了,药物就是诗歌本身。艺术是社会疾病的良药,专治最危险的心理疾病——意识腐化症。

大毛 1990年10月7日

3008 吕澎 1990-10-21 毛旭辉→吕澎 创建于2009/11/19 校程:0

吕澎兄:近好!

近来一直在忙吗?!我想应该是,你是中国为数不多的能将现实琐事丢朝一边,死心塌地地做自己的事的人之一。我想我也是,但近来无遗憾地告诉老师,我自己该做的事做得十分松散,我近来常常想,我们毕竟是一个凡人,也会累,会虚,产生内疚感,我就是这样的。回过头来发觉自己做了不少的事,回过头来发觉什么也没有做,对人间烟火,对自己的女儿是乎什么都没能做。现实生活对他能寄予什么希望呢?!什么都不能,因为唯有精神是属于他的。我也在不停地听贝多芬的钢琴曲,伟大导师的激情是压倒一切的。就是这样,我们与遥远的故人谈话,我们聆听前辈的声音,在现实里聊以自慰。当我在聆听“老子”站在一个俯瞰一切的神秘高度谈论宇宙的本源时,我们是属于那种神秘性的,因为实际上我们什么都没有做,只是精神在做一次次飞跃和跨越,现实不会注意和留神这些。老子也是一个凡人,贝多芬也是一个凡人,我们统统都是凡人,但如果要让历史感受到精神的存在,让历史在精神领域有话可言,于是我们就得怀有内疚,怀有吐不尽的衷曲……小潘又住进医院了,肺里面有洞,就是对生命的警钟,他再向前一小步,就将与我们永垂不朽了,一个艺术家的命运就有了一个可视的结局。你看到什么呢?有一天你我一死,你后面有一堆铅字的书,我身后有一批“家长”。如此而已!

我有时候的确是你和易丹[ 易丹(1960— ),出生于四川,1977年考入四川大学中文系。1981年,四川大学中文系汉语言文学专业毕业,文学学士。作家,与吕澎合著《中国现代艺术史:1979-1989》,湖南美术出版社,1992年。

下的那种结论一样,的确不对未来抱有希望,因为那是属于以后的事,因为很多时候在我看来,每一代人都在解决同样的问题,因为每一代人都离不开那些基本的、本质方面的困扰,只是表面形式有所差异罢了。一代一代的人逝去了,留下了些什么?今天活着的人才不会用心去管它的,因为对活着的人来说活着的才是顶重要的,不是吗?!将来的人会怎样看待今天呢?!根本就不会太当回事的。甚至他想怎么理解就怎么理解。古人是悲哀的,也是伟大的,就像死是悲哀的,也是伟大的,最平凡的事也许正是死亡。

不时我们得相互问候一声,是死是活。我想你不必将我的信太认真。

祝秋安!家人好!

大毛 1990.10.21

3008-2 吕澎 1990-10-25 吕澎→毛旭辉 创建于2009/11/19 校程:0

大毛:问好!

来信收到。不知怎么的,我更多的时间是个乐观主义者(虽然我现在还在遭受单位的怀疑)。我认为也许我们因该从这个角度出发:人总是要死的,但那不是问题,那是一个生命现象的表现形态,我们实际上随时可以被称之为死亡,比如,在你去年画“家长”之前的那天,那一个月,就可以被称之为死亡。由于我们有一个现实的价值标准,故一旦我们于这这价值没有做什么工作而陷入事务,都可以被称之为死亡。因此,死亡在我们活着的文化人来说,可以被悬置起来,而不构成问题。

我们的真正问题是,我们去肯定生命所做的一切(一张画、一种处理方式、一堆颜料的消耗、一篇文章、一句话)是否有效,它们是否与生命运动本身有关。在能够通过思想而感觉到我们存在的这个世界里,我们的一切是无意义的。正如死亡领域里的无意义一样,所有的意义是我们假设而成立的。如果热爱这个世界而不是“死亡”这另一个生命世界,我们就必须为这假设的意义而工作。我们假设有一个上帝,我们就去接近它,我们假设有一个问题,我们就去逼近它,我们假设一个意义,我们就去获得它。当然,真的,我们存在的价值的确是假设的。我们与一般人的真正区别,就在于我们能假设,而普通人是不思想的,所以他们不假设。

我们现在的处境是冷漠而无聊的,这是事实,但我们又不得不说这个陈述多少有点不准确,因为文化问题永远只是少数人的问题,而这少数人都一直在努力工作。从这个意义上讲,我们是热烈的,充实的,更何况,我们今天的工作在不久的将来会得到证实,那么,信心就应该坚持下去。

你的悲观主义是你的艺术的源泉,但是我在你的书中仿佛写了这句话:“毫无疑问,艺术家不可能替代人们去实施他们对自身和对自身环境的具体改变,但是艺术家为他们提供了有益于精神健康的药物,由于有了这些药物,使得人类坚信生命反抗死亡绝对可能。”

总之,在对事务给予尽可能的处理的同时,不必过分焦虑,我们应将努力的方向放在语言对问题的准确切入上面,我们只要能够使自己的语言严肃而充实,我们就推进了我们假设的文化进程。至于对我们的工作的评价和定论,这本身从根本上讲就不是我们自己的事,而对于我这个乐观主义者来说,我们已经作了结论,我们能够为一个假设的价值而献身,这就足以承担起结论的重负。

你的书已写完,我正在写《王广义——图式修正与文化批判》,你的书名是《毛旭辉——生命的具象与陈述》。可能还要弄几本(不只是我来弄),同时出版,形成一个新的气势。此外还有许多令人高兴的工作,待有了更清楚的眉目时,就告诉你。《艺术史》会很快出版,讨论会会开的,只是时间得稍稍拖一下。

小潘的事我刚收到何彦的信(她9月19日的信我10月中旬才收到,邮局?),也准备去信慰问。

至此

问小津好。

吕澎 1990.10.25

3009 吕澎 1990-11-22 毛旭辉→吕澎 创建于2009/11/19 校程:0

吕澎兄:近好!

信和书都收到,感谢!!对悲观情绪的批判,促使我尽快地恢复“生命状态”,老兄的“假设”之说是有道理的。

近期在昆明“云南美术馆”举办了“十青年(内部)观摩展”[《云南十青年油画展》,1990年由云南省美协组织举办,参展艺术家毛旭辉、曾晓峰、潘德海、栾小杰、马云、陈出云、陈恒等。],以配合召开“`90昆明油研会”。在会上我作了“当代艺术的使命”的发言,呼唤人的灵魂,再次去阐释“孤独”的伟大意义,应该说对许多人触动不少。我应用了老兄“灵魂创造性的证明”,“风格就是灵魂的证明”的观点。如果当初早收到你的书,我还会引用很多,你在前言中所展示的许多人的心态,正是这次开会中许多人的心态,赚钱也好,玩世不恭也好,老兄说得好,短时的麻醉只能带来更长时间的危机。

这次展览,可以说是云南这么多年了官办最纯粹的展览,在这种时刻,按《江苏画刊》几个同仁的感觉,在其他省份是不可以举办此种展览的。我的“家长”四幅,挂在展厅最前面,接下是潘[ 指潘德海。]的“苞米”,陈恒[ 陈恒,毕业于中央民族大学美术学院国画系,后进行油画研究。]也拿出了精彩作品,马云[ 马云(1959— ),生于昆明,1984年毕业于中央民族学院美术系油画专业,云南省美术家协会会员。现任教于云南艺术学院。]是此展画幅最大的(200×180cm),可惜感觉没有画完就抬来了。另有一个叫栾小杰[ 栾小杰(1958— ),生于云南,1986 年毕业于云南艺术学院美术系油画专业,学士学位。2002年9月调入云南艺术学院美术学院任教至今。]的画也引人注意,状态好,尽管“不成熟”。其他人的就相对弱一些,有一两个讲师的画在里面就简直就是商品画,他们自己也觉得抬不起头来。之所以汇报这个展览,就想说明“艺术精神性的存在在当代中国是可能的,它是一股正气。”在云南打了一个胜仗!小津为这个画展搞了一个录像,现正在后期制作。

《画刊》一行,今天早上乘飞机走了,大家在一起“疯玩”了几天,喝酒、唱歌,很透气。只有在最后,我才知道一点他们此行目的。他们也想在“现代艺术”中做点事,刊物仅仅是其中一件公事。

近来大量的活动,搞得很疲劳。昨天又喝醉了。我想我又开始回到之前的状态,安静下来,解决艺术的问题。这是我们的“命根”。

祝秋安!

大毛 1990.11.22

3009-2 吕澎 1990-11-13 吕澎→毛旭辉 创建于2009/11/19 校程:0

大毛:

《江苏画刊》一行6人在今日由重庆去昆明,他们会直接找你,请接待。

吕澎 1990.11.13

可能要你买机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