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1990年以来的部分涉及艺术的市场问题的文章汇集起来,是我自己安排的一次清理工作。
多少年来,“市场”一词是遭到鄙视的,我自己至今也反感“市场”,因为它不能给我们带来温情与浪漫,它使我们的生活越来越枯燥和乏味,它在我们的心中减弱了追求精神境界的可能性,它使我们眼睁睁地看到艺术品的纯粹性在迅速退化,人们欣赏一件作品更多的不是问作品的艺术价值,而是兴趣于打探作品的销售价格。形而上的氛围消失了,我们完全进入了一个物欲主义的世界,以致艺术的命运更加让人担心。
“艺术仍然存在着吗?”“艺术仍然是必要的吗?”“世界的今天果真存在着一种被称为‘艺术’的东西、活动或其它能够让人明白并值得认真对待的事件吗?”这类提问似乎显得很幼稚。时髦的回应往往是:只做不说,这使我想起伯恩斯坦的一名言:目的算不了什么,运动就是一切。当然,也使我想起胡适的思想:少谈些主义,多研究些问题。
其实,关于“市场”的问题是极其复杂的,我知之甚少。我能回忆起的只是:“市场”一开始在我看来只是一种策略,而我的目的(完全是那种容易遭到嘲笑的理想主义的东西)是想利用市场来推进当代艺术。现在我发现,原来我们受到了野猪的骚扰和侵犯,于是想通过弄醒野牛以刺激它去攻击野猪,以便我们的安全。但是,我们很快看到的是,野牛不仅要攻击野猪,还要来侵犯我们。野猪虽然被野牛打败了,但这并没有增加我们的安全感,反而使我们又面临了新的问题。是否是我们一开始不应去弄醒野牛呢?就目前看来,不能作出有说服力的回答。不过弄醒野牛并不完全是我们的理智的结果,更多地是因为这一行为是我们躲避野猪的侵害的不可避免的手段。这样看来,我们今天面临的问题是如何与野牛较量,以利用它的威力把野猪彻底杀死,进而驯服它转为替我们干活。
就此而言,“操作”的含义与“驯服”工作是相联系的。“市场”的负面作用在今天如此明显,是因为“市场”在今天还只是一头无法无天的野牛,我们连鼻绳还没有套上,更不能奢谈控制与有效的操作。
自从1990年以来,“市场”这头“野牛”在艺术领域越来越嚣张,我们还未擦干“野猪”对我们施虐产生的血迹,新的创伤又开始不断出现。只有聪明人才清楚:在人类社会这个森林里,要躲避野兽的侵犯是不可能的,即使我们杀死了野牛,也仍然会遭遇野狼的袭击。我们只能正视问题,并且在正视的过程中对问题不断加以解决。
无论怎样,在过去的两年多里,我们有不少经验需要总结,我们在肯定地工作着,但我们不能保证工作的绝对正确,这就有必要冷静的反省,我们才能理清问题的头绪,进而对之加以明确有效的解决。
最后,我也不隐满自己的一个新的想法:“野牛”已经苏醒,征服“野牛”的工作不是一个人的事,也不是短时间能完成的。将此书出版,在于把“艺术市场”的问题再次提出来,供读者思考和讨论。出于工作阶段的安排的考虑,我将在今后更加关注市场的负面影响,而不是它的正面作用。“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毛泽东在多少年前说的这句话,对于我们今天的工作来说,仍然有效。希望能与读者共勉。
1993年5月8日
附带说明的是:本书文章的顺序基本上是按写作时间安排的,这样便于看清一个思想脉络,有利读者批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