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作为一个在现代化方面无法与类似北京上海那样的大都会相比而又因为她的重要的历史原因和地域特征滋润出不少当代画家的城市,始终保持着一种与文化有关的诱惑力。沈小彤于1989年从四川美术学院毕业以后就几乎一直生活在这个城市。实际上,画家读书时期的城市重庆在生活环境方面与成都很相似,语音的微妙差异没有影响到作为学生的沈小彤对卧室、茶馆以及周围朋友的观察的习惯。以后,仅仅关注局部环境,关注周围少数朋友以及自己的精神状态成为画家思绪活动的重要内容。
最初,也就是1988年画家参加西南现代艺术大展到1995年之前,画家的内心更多地是一种社会的孤独,也就是说那是一代人的孤独,他们感受到了社会的变化的迅速与怪异,同时从肉体的安全感的历史背景中的失落,内心存在着一种对抗,尽管这种对抗是无名的,但是,80年代的社会空气为每一个艺术家提供了针对性的可能性,政治的、经济的;或者说体制的、商业的。焦虑的形象、强烈的色彩与没有目标的人群是这个时期基本的精神特征。这是一种时代的美学趣味,人们反省历史、批判一切、对现实发生疑问。的确,政治与经济,或者文化与商业的文字含义究竟是什么对于一个画家来说并不重要,当同学从学校散离开进入社会,当自己的生存需要自己来解决,当整个艺术界从单纯的政治环境中解脱出来而变得更加富于选择性,大街上的任何色彩与符号都可能成为导致一种特殊心境发生的契机。人们发现,社会的确真正发生了改变。
90年代的重要特征是市场意识形态的全面推进,人们情愿和不情愿地搁置下了历史问题,市场意味着一种可能性——从物质方面寻求拯救。无论是否是因为凑巧,这个时期的世界格局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意识形态的冲突终止了。所谓冷战的结束将人们的一种几千年培养出来的政治热清降低到最低程度。市场、商业、消费,这些概念以应接不暇的物质商品给艺术家以改变现实图像的影响。
面对繁复与杂多,减少就成为一种心理要求。太多的物质、太复杂的景观、太丰富色彩,也许导致画家将早期的“多”、“复杂”、“丰富”看成是一种需要解决的问题。孤独如果仅仅是内心的,也许“修炼”就成为一种解决的方法。色彩单纯、平和,人物简单并且在情绪上没有目标感,环境被减少到一种完全空旷的空间里以至可以说完全没有背景,微妙笔触与调子的变化没有改变画面的平面特征;模糊的边界也没有影响到图像的明确。虚拟的光成为一种性情的表达,与现实发生关系的对抗心理在这样的画面中消失了。现在,仅仅剩下身边的几个朋友,甚至他们每个人内心的精神状况都不重要,重要的仅仅是自己的一种在没有对抗性的时代背景下自己的心理状态。
唯一要问的问题是,我们是否还存在?什么是证明我们还存在着的凭据?画家的回答是简洁的——黑色的眼球。事实上,这个被称之为眼球的黑点仅仅是一个提示、象征或通道,在灰色一片的画面中它或者它们在给观众提示说:从此处可以进入证明存在的内心。
画家没有摆脱人类的基本经验逻辑,但是画家将手段与工具完全服从一种解决孤独的修炼的心境,这就使我们能够理解为什么画家的图像没有与别人和自己的过去重复,显然,画家更没有使自己成为某个群体中的一员。常识告诉我们,那些修炼的人的相貌可能非常接近,但是,他们会因各人的心境的不同产生不同的修炼结果。
寺庙外已经高楼林立,喧闹的开业锣鼓淹没了古老的钟声,周边的田园被人口密集的社区所替代,长老已经使用移动电话安排议程,沈小彤就是在这样的被人们称之为“后现代”的环境中修炼并完全他的图像的。正是由于这个原因,我们可以将画家的图像说成是历史的图像。
2003年1月18日星期六下午14点2分成都机场